“唐长老,您当心,这山路湿滑不好走,荆棘遍布藤蔓绕行,脚下仔细些总是不会出错。”
“有劳,不过,这地方如此偏僻,我们当真没来错?”
“不应有假,即是此地。”
我猫着腰躲开垂到头顶的枝条,又往前仓促钻了钻,这才避免自己被碗口粗的藤条抽中。
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,到了稍微空旷些的地方,四面八方皆是绿意缭绕。
杂草丛生的石窟洞穴,外壁上隐约刻着被磨灭了部分痕迹的经文,零星日光沐浴下显得古旧又荒凉。我按捺不住地摸了把石壁,和想象中的一样。
“咳咳。”刘太保适时地咳了咳,催促着我,“这边走。”
急忙把手收回,贴在身侧蹭了蹭,“不知为何,总觉得此地略有熟悉之感。”
“或许是您与这未来徒弟缘份已到,这才觉得分外可亲。”
“嗯……”我敷衍道,“最好不过了。”
事实上,我对于自己即将迎来怎样的命运一无所知,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这收徒一事。当初说好的此人可以保护我完成西天取经的使命,饶是心中不太相信,也不得不应承下来。
总归菩萨是不会骗人的。
山坳里扬起的烟尘呛得我连连咳嗽,不知何时数块巨石皆轰隆落下,我急忙躲闪,唯恐遭了砸,避了又避,贴近某处角落之时,冷不丁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拖拽了去,惊叫声被当下无比恐惧的我挤出嗓子,却在下一瞬戛然而止。
有什么小动物似的毛茸茸的家伙贴在我颈间仔细嗅闻,时不时拨弄下衣领,扯一扯肩头的袈裟,等我惊魂不定地望过去时,那厮又没脸没皮地扯出个放浪不羁的笑面。
“呦,当真是你啊——”剑眉星目的金发男子吊儿郎当地啧啧称奇,熠熠生辉的灿金眸子里噙满了戏谑之意,“东土差往西天取经的?”
我紧了紧衣衫,点点头,“正是,敢问阁下——”
男子飞快后撤,找了个藤蔓缠绕的石桌,虚虚后倚,当着我的面毫不避讳地转了转手腕,像是在活动筋骨。
“我,齐天大圣孙悟空,领了佛的旨意,在此等候取经人,你既已来了,就速速带我离开这破山洞罢!”
“你说是他就是他,有何凭据?”
“呦呵,你这小师父,年纪不大,戒心倒挺重。要我怎么证明?一方霸主如今神通全无,除了俺老孙这金刚不坏的锻铁之身,貌似也没别的证物了。来,你取把刀来,对着我这项上人头,尽其所能地砍一砍,当下立知。”
“你——”我慌里慌张往后退,“你有病啊!”
他被我骂了一句,不怒反笑:“没病怎么会关起来五百年?”
孙悟空见我躲闪,更上前来,眼底蕴了几分不似作假的冷意。
“西天佛主翻手一按,将我镇在这荒凉之地,五百年凄凄冷冷,不曾有——”一时间,他像是被掐住了脖颈,痛色自金眸之中一闪而过,终究还是继续说了下去,“不曾有人、哪怕来瞧我一眼,现如今你到了这儿,真真算得上是苦尽甘来咯!”
我勉力抽出又被他扯到鼻子底下闻了又闻的衣袖,“虽、虽是如此,你需得认我做师父,全心全意保护我才是,这些莫名其妙的话,闲来无事最好还是少说为上。”
“嗯,嗯……”他摸了摸下巴,点头称是,“言之有理,那么师父,我们上路罢!不过,在这之前,师父你最好还是认认真真记下我的名号,若是将来遇着什么冤屈,受了什么苦难,只消——”
·
“悟空。”
“救我。”
·
“现在才想起来他,是不是为时过晚了些,嗯?”
“金蝉,你看得还是太简单了,为了能把你永远留下来,我什么都做得出。你怎么能指望一介妖物去迎合你的慈悲心肠呢?”
“有何趣味?与实实在在地拥有你相比,你这些空话又有何意义?”
“我自然知晓,你不属于任何一个人,你不属于天,更不属于地。但只要此刻,你真真切切地存在,我拥抱着你,以此就让我沉湎在这场醒不过来的梦里,我们一起,又有何不可呢?”
“也好过你封闭心门,对我不理不睬。”
我听着这些较之以往已然和缓放低了不少的话语,却始终不曾给出反应,踉跄自榻上挣扎而起,手臂竭尽全力伸出才堪堪够着近在眼前的锦襕袈裟,绣金丝线在指腹之下细细流过,最终还是自指尖滑落。
佛衣松松落落,摊成了一团,使我一时之间愣怔在原地。
我垂着头,视野里有双宽大的手,捡起那件衣裳,搭在肘弯。
绕金藕丝祥云履,斑斓虎皮直裰,锁子黄金甲,凤翅紫金冠,金发金箍,金睛火眼。
我的视线越发向上,直至与那双金眸对视。
“悟空……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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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是情难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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