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声音微哑,轻轻咳了几声,声音才清晰些,道:“不过是时节的缘故,我身子又畏寒,方才在祠堂跪了许久,才这样的,等开春了,会好些。季蒲临走前,配了药留着,我服了睡一觉就没事了。”
“可是......”梅韶迟疑地看了一眼扣住自己手腕的手,犹疑着到底该怎么办,他心中知道白秉臣的身子绝不是他说的那么轻松,可除了季蒲,他也不敢让别人乱用药。
更何况,随行的医师只是官员出行按制安排的,并不是他们二人的心腹,要是透露出什么出去,反而有些不好。
和白秉臣待得久了,他也渐渐地会权衡些利弊,只是始终做不到像白秉臣那样理智清醒。
白秉臣察觉他的迟疑,手下微微用了些力,似是在通过这些力度暗示他自己没事,轻声道:“这都是小事,只是我跪得有些久,膝盖处没了知觉,恐怕需要你寻些药膏来。”
他不着痕迹地用膝盖的伤去转移梅韶的注意力,梅韶伸手抚上他的双膝,换得他一声闷吭,原本想要现在就褪下看看的手又缩了回去,他起身将白秉臣打横抱了起来,脸色阴沉,将人抱进了屋中。
梅韶出去前烧了炭火,此时屋中暖融融的,他放下人,褪.去他的鞋袜,去看他膝盖上的伤势。
刚褪到膝盖前,梅韶就感到手下的人轻微地抖了一下,他看了一眼微蹙着眉的白秉臣,咬牙狠下心直接将遮掩在他膝盖上的布料除去,顿时,青紫遍布,红肿不堪的双膝就暴露在他眼前。
梅韶瞪了他一眼,终是不舍得将火发在他的身上,取了酒,给他揉着散淤血。
他手下的力气用得不小,可白秉臣始终没有吭一声,要不是看到他紧绷的小腿肚,梅韶几乎都要以为他感知不到疼痛。
他抬起头只看到白秉臣空洞的看向远方的眼,脸上没有露出半分痛处的神情。想到他方才吐血时也是这般,强忍着咽下喉间的血气,要不是实在忍不住了,也断不会在自己面前透露出半点。
梅韶感到手掌间微微的发热,心中也被酸涩一点一点吞没。
直等到他的膝盖稍微消了肿,梅韶才松开,取了膏药重新给他上好。
两人沉默着洗漱了,躺在床上,白秉臣只能感受到梅韶拥着自己的手要比以往更紧些,勒得他几乎踹不过气来,可他默认了这样的力道,没有说一句不适的话。
只要轻微地动一下,膝盖的刺痛便会涌上,而抱着自己的力道也会越发收紧,他这个时候,确实需要这样的疼痛和力道,告诉他自己,他也是被人需要的,并不是被抛弃的。
他心甘情愿地在这样的禁锢中,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原本在旌州计划逛逛的几日,一半因为白秉臣腿伤,一半照顾着他的心情,梅韶和他大半都是在屋中度过的。
直到一日晨起,梅韶还没醒,迷迷糊糊地听见院中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。
他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,毕竟他早就吩咐过驿馆的人不要来打扰他们,而在旌州除了周家,也不会有人来找他们。
在快要再次进入梦乡的时候,梅韶感到了身侧的人在推自己,并且在唤他,他迷蒙地睁开眼,便见白秉臣已经坐了起来。
“怎么了?”梅韶瞥了一眼窗外蒙蒙亮的天色,胡乱地伸出手,想要把人重新拉回去,嘟囔道:“外头还冷着呢,你回来再睡一会,过会我去买早点?”
“外头有人。”白秉臣拨开他的手,轻声道。
梅韶这才回过神来,听见房门被拍得“咚咚”响。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有些烦闷,把白秉臣重新塞回被子里,在他头顶上吻了一下,道:“我去看看。”
梅韶草草地套了一件外衣,骂骂咧咧地去开门,想看看哪个缺德的大早上地扰人清梦。他带着些怨气打开房门,迎面的除了冷风,还有一张熟悉的笑脸。
梅韶愣住了,长久地没有出声。
白秉臣又从床上坐了起来,以为出了什么事情,问道:“重锦?”
这一句把梅韶从愣神中拉了回来,他下意识地挡住了门,朝着来人低声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
从平都到韩厥关,旌州根本不是必经之地,而李安突然出现在门前只有一个可能,就是他是特意改道过来的。
“金屋藏娇?”李安见他挡住门的动作,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声音,只觉得耳熟,头一个劲儿地往里探,笑道:“不会是白大人吧?”
白秉臣听出了李安的声音,也从床上爬了起来,三两下穿好了衣裳,拨过梅韶挡着门的手,出现在李安的面前。
“还真是。”李安话中带了些揶揄,不规矩地朝他行了一个礼,意味深长道:“白大人——”,特意拖长的声音足够表达他的调笑之意。
白秉臣面上倒没有什么,大大方方地回了他一礼,意有所指道:“知道送入平都的奏折是出自我之手,协恩王还敢撞上来,真是好胆量。”
听他言语中暗示着已经知道了自己和梅韶的事情,李安也没有被看破的羞恼,依旧没心没肺地笑了笑,岔开话题道:“白大人一向大方,我借重锦出去说一会子话,可以吗?”
话中的征询之意也暗示他知道了梅韶和白秉臣之间的关系,李安不软不硬地回敬着。
白秉臣略微挑了挑了眉,从他的肩上看向院中,轻声道:“协恩王的义兄跟得挺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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