雇佣兵的话讲到这里,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意识到了什么,小铁达列脑中宛如经历了天翻地覆,一片的骇然,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雅辛托斯。
雇佣兵似乎就期待的是他们这种表现,他堪称得意地咧出一个笑,不忌惮于火上浇油:“他雇我们杀光了你的堂祖父们,雅辛托斯殿下,”雇佣兵的眼神充满恶意,仿佛从士兵们的动摇中汲取到了快感,“你该感谢我们啊。如果不是我们替你杀光了亚基亚德家族的上上辈,你的祖父又怎么能继承到本该属于兄长们的王位?你又怎么会成为如今养尊处优的王储?”
“……!”压制着雇佣兵的斯巴达士兵震惊到大脑空白,其中一个不慎松了松手。
“嗬——”雇佣兵像只暴走的野兽,猛然发力,趁机挣脱了左臂,伸手抓向雅辛托斯的面庞。
“——”
半臂长的直刃短剑没入血肉。
雇佣兵先是露出得逞的笑,随后察觉到从未料想处传来的剧痛,他疑惑地低下头,看到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肩,才后知后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:“——啊!!!”
他被疼痛刺激得疯狂挣扎起来:“杀了我!你为什么不杀了我?!”
他目眦欲裂地瞪视着雅辛托斯的眸子,想从那片令人陶醉到心碎的爱琴海中看见惊涛骇浪——仇恨、愤怒、被背叛的不可置信和脆弱……哪一样都好。
可是他注定失望。
雅辛托斯的目光看起来不比刚抓住他的时候情绪波动幅度大多少,反给了他一个微笑:“你在教我做事?”
就连军官都没想到雅辛托斯会这么冷静,刚刚他和副官眼神一晃,差点把那柄刀看成插进雇佣兵的胸膛里,都已经伸出手准备阻拦了,才发现雅辛托斯根本没有被激怒——或是被激怒了,但仍旧保持冷静。
这两者的区别很难从雅辛托斯的表情中分辨得出,不然雇佣兵也不会被刺激得疯狂咒骂。
雅辛托斯只当那些污言秽语是耳旁风,他淡淡道:“我是该谢谢你。作为酬谢,我会确保你和你剩下的三个伙伴,好好地在刑室里团聚。”
“……”雇佣兵喘得就像濒临破碎的风箱,他咬着牙挤字,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,还有三个人的?我们的……行动,就连雇主都不清楚细节!是……是不是有人被抓住以后,提前泄密了?!谁!”
他卖力地睁大眼睛,那片美丽的爱琴海中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。
仇恨、愤怒、不可置信和脆弱……
所有他希望在雅辛托斯脸上找到的神色,统统出现在他自己眼底,一样不缺。
·
军团假作离开时,兵分三路,一路留下潜伏,另一路联系上帕尔农山里的另一支军团,将两名潜伏在元老院子弟、诺姆等人附近的雇佣兵抓住。
剩下的一个小分队直接出山,调集了军队封锁住试炼区,剩余的那名雇佣兵似乎察觉了风吹草动,想要逃跑,却正巧撞上封山的斯巴达军队。
两支军团押解着雇佣军们走出帕尔农山时,黎明还未完全到来。
“……”小铁达列像个小尾巴一样,缀在雅辛托斯身后,嗫嚅着有点不敢说话。
他想说“打赌你赢了”,又觉得用这话调节气氛很混蛋,于是不停挠头。
雅辛托斯的心情虽然不大好,但也没糟到需要这么小心对待:“我对祖父都没什么印象,更别提这些堂祖父。只是……”
难免会感到惋惜,还有愤怒。
雅辛托斯将这些情绪掩盖住,冲着小铁达列挑眉:“没有多长时间了,你就这么点徽章,准备怎么见你的祖父?”
小铁达列这才记起自己的处境,打了个寒噤,又立刻挺起胸膛,强撑道:“该……该怎么见,就怎么见!我觉得出了这么一档子事,可能今年的试炼都不会有什么授冠仪式。”
这场钓鱼,原本只是始于达斯的不甘偏执,却意外牵出了一桩陈年大案。
事关老国王之死、元老勾结外邦人刺杀国王,观众席上估计没人会有心情关心试炼的结果如何。
小铁达列的话一语成谶。
黎明到来时,选手们怀揣着一肚子疑问从帕尔农山归来,又满脸懵逼地在试炼场登记完成绩,就被敷衍地赶走。
小铁达列亦步亦趋地走在雅辛托斯后面:“……”
雅辛托斯:“……你不是想借我挡住你祖父的眼刀子吧?”
铁达列元老已经青着脸大踏步而来,一把揪住了自己的孙子,目光扫向雅辛托斯时,眉头下意识地烦躁一皱,刚想呵斥,又想起什么卡壳住,再开口时,语气平和得让雅辛托斯受宠若惊:“乌纳陛下已经和克桑陛下一起去议事厅审问犯人了。他让你直接回去。”
铁达列元老转过头,冲着孙子又恢复咆哮:“你!不争气的东西,你给我立刻回营,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门!”
雅辛托斯给小铁达列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,果断转身离开。
踏出场地时,他那么一瞬的恍惚,总感觉很不真实。
或许迄今为止都只是他做的一个梦?阿波罗一直就是那个傻而快乐的爱人,等待着他的守护;自始至终也没有西风神、预示梦什么事,被铁饼砸死只是包裹在他荒唐梦境中的又一层梦,他仍然和阿波罗相爱,过着低调但平静的日子……
雅辛托斯思绪纷乱地胡想着,直到他沿着小径走了一截,远远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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