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郎中眼神空洞的望向虚空之中,仿佛在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。
“那年冬天,无钱烧炭,家中是冷得滴水成冰,可我还是成日里流连赌坊,对家中营生是不管不顾,无奈之下,我那可怜的老父亲只好拖着年迈的腿脚,自己上山去捡拾柴火,回家烧火取暖,没想到……没想到啊……”说到此处,马郎中已经是悲痛到不能言语。
“……竟然出了意外,失足跌入山下,当场送了性命……”说着,马郎中是捶胸顿足,悔恨不已。
“啊……我可怜的爹啊!……可怜的妻啊!……都是我的错,是我害你们不得善终……”
“让你们死都不瞑目哇……”
“快让我随你们而去吧!我不想活了!”
“师父……你别说了……”六儿也跟着马郎中是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,他立起身来失魂落魄一般自供桌上捧起他师娘方莲的灵位,深深抱在怀里,又颓然跪下,泪眼婆娑哽咽着喊道:“师娘……徒儿想你和师公了……”
说着他又抬眸瞥了瞥师公马忠诚的灵位,“师公,你们也把我带走吧!徒儿这些年过得好辛苦……”
他可怜兮兮地瞅了瞅自己那寻活觅死的师父。
“如今,师父他老人家不想活了,独留六儿一人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思,不如让我同师父一道去死吧!呜、呜、呜……”
看着师徒二人要死不活,净说着这些丧气话,何青青心里就气不打一出来。
“呸、呸、呸……”,她连忙呸了两声以示晦气。
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地说道:“你师徒二人好生没骨气,人生在世,无论历经怎样的艰难险阻,谁不是在努力地活着,我若是你俩,我就得好好活着,活出个人样来,这才对得起逝去的亲眷,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嘛!”
说着,似是想起了自己的宿疾,叹了口气道:“再说了,你俩这没病没灾的,就要觅死寻活,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,让世上那些本就命不久矣的人怎么办?
还不得赶紧找根裤腰带,吊死拉到,一了百了,省得整天浪费力气。”
“你……”,这话说得六儿顿时无地自容。
想着又被何青青奚落了一通,少年耳根子一红,梗着脖子要与她争论,可完全不知说什么,只能气鼓鼓地咬着腮帮子不说话。
“嘁……”何青青可不管他们面子上挂得住、挂不住,只是自顾地说道:“这年头活着不易,求死倒是简单了!”
一旁的柳烟寒也劝慰师徒二人:“是啊,何小姐方才说得其实在理……”
她搀住马郎中的胳膊,语重心地说:“马前辈,您何必如此轻贱其身,你有没有想过,其实逝去的亲眷,也许从来未曾怨憎与你呢?”
“是吗?有可能吗?”听了柳烟寒的话,马郎中一双本就已经哀若死灰的眸子,似乎又燃起了一点点火星。
他颤抖着一只手死死拉着柳烟寒的袖口,如同握住救命稻草一般,用老迈而颤抖的声音问:“姑娘的意思是,老夫这样一身罪孽,十恶不赦的人,也配得到他们的原谅?”
眼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蹊跷,其实柳烟寒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和马郎中解释才好,如何才能让他重拾生活的信念。
她心下思忖了一番,试探地问:“敢问前辈一句,您和逝去的亲人之间,是否还有未尽的承诺?”
“……这”马郎中突然怔住了,他垂眸仔细想了想,半晌才抬起头,缓缓开口道:“有的……有的……”
他略微颤抖着声音说:“我那可怜的老父亲,早些年患了耳疾听不清楚,非常难治,连我这等善攻疑难杂症的郎中,也是束手无策……”
“可为了宽慰他老人家的心,我一直都对他承诺,有生之年,一定为他寻找能医治耳疾的法子,哄着他一定要长命百岁,多给一些时间……可后来……后来却……”
说到此处,马郎中又是一阵悲戚,也让一旁听着的柳烟寒与何青青深感人心异变、世事无常,曾经的父慈子孝、天伦之乐到头来全没了。
可事已至此再多悲痛也是枉然,柳烟寒唯有尽力劝说。
“马前辈,晚辈认为既然您与马老先生有约定,就一定要遵守下去,老先生在世的时候,您没能帮他治好耳疾,可是您可以继续努力钻研,完成老先生这个遗愿啊!不要忘了您可是医界赫赫有名的“疮疖圣手”,您是习医之人,只要努力往前走,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?”
“我……我真的可以吗!”马郎中噙着泪水问:“我能完成同老父亲之间的约定吗?”
“当然可以!有人一直告知晚辈,马前辈你以前可谓仁心仁术,是一位深受杏岗镇十里八乡百姓爱戴的好郎中!”
何青青也在旁将事情的利害关系摆出来说明,帮着柳烟寒劝说,
“对啊!马前辈你可是位好郎中啊!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就去寻死,你让那些病患怎么办?尤其像高老伯,得了蛇信子疮那种疑难杂症的病患怎么办?”
她期待马郎中能回转心意,也算是救人一条性命,为自己积些阴德。
“对……对……老夫还有很多事情要做……”
经过柳烟寒、何青青二人的轮番劝导,一时间急火攻心,丧失理智的马郎中总算是找回了一线清明,心里燃起了求生的念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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